【门芦】Twinkle star
*柔软的事物都有棉质的心肠
01
门栓正坐在自家餐桌前，面前堆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包装袋。草莓夹心威化有几块散在桌面，旁边还躺了几块圆乎乎的奥利奥；小蛋糕被左一口右一口咬得坑坑洼洼，上面缀着的水果倒是不翼而飞，还有两瓶cici果冻，一瓶已经被喝空，瘪瘪的袋子耷拉着脑袋瘫在门栓手边，另一瓶正被缓缓往后扯去，门栓伸手轻轻拨了拨，手上立刻被拍了一巴掌。他饶有兴趣地望着坐在一堆零食残骸里的小布娃娃，笑眯眯道：“个头不大，吃得倒是不少。”
小布娃娃撇撇嘴，不理门栓，只是用线缝的小手拧开了果冻瓶盖子，又咕嘟咕嘟喝起来。好半天他终于吃饱了，抹了把嘴，又起身掸了掸身上的长衫，抖抖袖子，精神头儿看起来很不错。门栓终于等到他用餐完毕，斟酌半天终于开口问了句：“所以你……是个什么东西？”
芦焱白他一眼，“你这人真的很没礼貌。“
门栓端着微笑着说：“这是我家，你刚吃的东西都是我买的，我认为我已经诚意十足。”
“好吧，“芦焱盘腿坐在桌沿，“礼尚往来。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
事情还要从今天下午说起。彼时门栓刚下班，一个大项目刚结束，他心情不错，回家路上便多逛了逛。路过公园，不少人在附近摆摊卖些小玩意儿，他蹲在一个小杂货摊前，本想随便看看，却突然被扯住了袖子。他微微抬了抬手，一个巴掌大的小布娃娃随着他的动作悬空，两只棉布裹的小短手还吊在他手腕上。他颇为惊奇地互相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关注到他，就连几步外的摊主也丝毫没有发现异样。门栓刚想把这个小家伙从袖口扒下来，就听见几句轻细的话语：“带我回家吧，带我回家吧，你不会吃亏的。”过了一会儿又补了句，“算我求你。”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小布娃娃正以一个普通娃娃不会有的柔韧度仰起头，用黑珠子缝的浑圆小眼看向他，他竟然觉得这珠子穿的双眼亮晶晶的，甚至还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不、不对，一定是他上班上到精神衰弱出现幻觉了。
然而袖口又传来被拉扯的触感，有着细毛线编作的短发、黑珠小眼睛，线缝的鼻子和嘴巴的小布娃娃在他袖口荡起秋千来，嘴里絮絮叨叨无非是让他带自己走，门栓思索半天，还是决定买下这个小娃娃。小家伙被摊主装进袋子里的时候老实得像摆在橱窗里的假人模特。然而走出公园不到三百米，他就挣扎着钻出袋子朝着门栓大喊，我饿啦，去趟超市好不好。
于是这家伙颐指气使地点了一大堆零食，门栓顺带买了几瓶酒和一些速冻水饺，两手拎着满满当当的袋子回了公寓，小布娃娃心情颇好，一路上扒在袋子边缘哼歌，等到了门栓家又迫不及待开始大快朵颐。而门栓还是一头雾水，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他想起小时候看的动画片，五彩斑斓的卡通人物举着刀剑跑来跑去，不少女孩们爱看的那些片子里倒是有各种各样的娃娃，不过也从没见过这样的——眼前这个巴掌大的布艺娃娃穿着深蓝长衫，上面还打了几个或红或黄的小补丁，看起来倒是颇为朴素。
“小家伙，你是妖怪吗？还是附身在娃娃身上的鬼魂？”门栓试着做出猜测。
然而面前的小布娃娃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抱臂纠正他：“我有名字，叫我芦焱。我当然不是鬼魂，你们现代人不是都信科学吗？怎么还信鬼怪。再说，我要是鬼魂，你不害怕？”
门栓觉得好笑，“我也想不信，如果没被你吃掉百十来块钱的食物的话。至于害不害怕———”他伸出一根手指照着芦焱脑门向后轻轻一推，对方当即仰面摔在桌子上。“这很难说。”他笑眯眯补道。
芦焱“……”
他干脆躺在桌上不再坐起，门栓去揪他的小长袍，被他用棉充的小短手一把按住。
那小圆脸上线缝的嘴巴立刻下撇了，“流氓！你这流氓！”
门栓大笑。这小家伙可太好玩儿了！
他笑半天终于笑够了，才饶有兴趣地问道：“诶，你说你要帮我实现愿望，是怎么个意思？”
芦焱坐起身，“字面意思，你可以向我许愿。我需要靠实现别人的愿望回家，这是双赢。”
“双赢？”门栓细细咀嚼着这个词，又用指关节在桌面敲了敲，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沉吟片刻才道：“可是我没有愿望，你要怎么办？”
于是门栓就看着芦焱瞬间愣在了原地。他呆愣着一动不动，倒更像是个正常娃娃了。过了几分钟他才抬手托着脸来回踱起步，边走边碎碎念道“怎么没有愿望呢……怎么能没有……”又站定了扭头瞪门栓，“你为什么没有愿望！你得有！你得有一个！一个就好……”他颓然地跌坐在桌面上，“不然我要怎么回家呢？”
门栓看这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下有些不忍。他从不将期待加于他人他物，也就从不向任何事物、任何存在许愿。不过往前数去，三十多年里他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这时粗线乱布扎出的小人儿信誓旦旦要帮他实现愿望，听着不像什么不靠谱的寄托，倒像是……做梦。对了，做梦。说到梦，门栓忽然心下一动。
于是他对芦焱说：“有了，我还真有个愿望。我最近失眠得厉害，总睡不好觉，你能给我解决一下吗？”
芦焱摇头晃脑的惆怅被他一秒收起，他忙不迭点头。
02
虽说芦焱答应了门栓要帮他治好失眠，不过依照门栓观察这小家伙能做的事实在有限，他既没有分析出门栓失眠成因的能力，也没有一挥手就让门栓睡着的魔法。然而当门栓提出质疑时，他只说我自有办法。
好吧，好吧。反正门栓也没真抱多大希望，总不过是逗一逗这个小精灵一样的存在——还是个小趴菜精灵。
小趴菜在他第二天早上准备出门上班时叫住了他：“带我一起去。我要好好观察一下你平时的生活状态才能制定计划。”
门栓无奈：“我要把你安置在哪？”
芦焱仰头看他，“我待在你口袋里就好。”说着他就从茶几上要往门栓身上跳。然而这一点距离对他来说好像稍显遥远，于是“啪叽”一下他脸着地砸在了地毯上。
“你为什么不接住我？”芦焱脸贴着地瓮声瓮气道。
门栓一把将他拎起塞进口袋，“你倒是也先知会我一声啊。”
当芦焱终于从一片漆黑的口袋里探出头时，首先看到的就是门栓堆满了文件的工位桌。他听见门栓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收拾出一小片地方放自己的手提电脑。他把芦焱安置在加湿器边上，旁边还有一个笔筒和一个玻璃水杯。
芦焱盯着门栓打开电脑，敲敲敲，拿起手边的文件夹，在上面做记号，盖上文件，在电脑上敲敲敲，他捏了捏眉心，深呼吸，继续敲敲敲。
门栓工作的时候很认真，是那种十成十的专注，跟他周围每半个小时就要站起来转几个圈拉人聊会儿闲天的同事形成了鲜明对比，然而他工作时面无表情也是真的。他板着脸的样子看起来十足地冷酷无情，仿佛电脑里有敌人而他正提刀杀去。
芦焱探出半个身子，“门栓，门栓——”
门栓百忙之中抬眼看了看他。
“你是不是很讨厌上班啊？”
“不讨厌，只是绝称不上喜欢。我更喜欢工资。”门栓笑了笑，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倦怠的温柔。
旁边的同事略显诧异地朝着门栓的方向看了几眼，芦焱连忙缩到加湿器身后，而门栓继续打字，权当无事发生。等芦焱再向门栓看去，对方笑着眨了眨眼，朝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身后岳胜正端着杯咖啡路过，他眼尖地瞄到了门栓桌上的小布娃娃，特地腾了只手出来拎起来看了看，“门组长，你居然也会买这种东西？还挺可爱的。”
他左看右看端详半天，直到门栓忍不住开口，“行了，事儿都干完了？闲得你……快还我。”他摊开手心，岳胜把小家伙放回他手里。
门栓一看，完蛋，这吓得都没表情了。他手指轻轻摩挲着对方的脸，直到手心里芦焱轻轻挣扎了一下，向左一滚给自己翻了个面。
呦，还会害羞，真有意思。门栓忍不住勾起嘴角。
不远处正准备坐下的岳胜看到门栓的表情后一愣，心想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看看这都给我组长整成神经病了他都开始朝着空气傻笑了。
这边门栓心情颇好，连带着看电脑都顺眼起来，工作进度飞快推进，为防芦焱再被其他同事捞去玩他只好把他揣在兜里，口袋里黑漆漆的，芦焱一会儿就睡着了。
终于等到下班，门栓难得带着点笑容离开工位，路过超市时买了不少菜准备晚上好好做顿饭以搭配自己的好心情。
他在厨房水池边择菜，芦焱缩在他围裙的布兜里，他一边把豆芽尾巴都掐了扔在袋子里一边问芦焱：“所以你今天观察出什么了？”
芦焱摇头大叹：“上班真累，真无趣！你那个上司居然还试图在你下班时给你塞新的任务，实在是过分！”
门栓也重复：“过分！老实说我睡不好应该有一半原因来自工作，毕竟一周七天能加六次班，有时半夜三点还能接到电话，真的很难让人保持心情美丽。”
“你真可怜！所以我们晚上吃什么？”
门栓摸摸芦焱的棉花脑袋，思考片刻道：“可怜的门栓决定晚上炖一个鲫鱼豆腐汤。”
晚上睡觉前芦焱忽然对门栓说他想到了一个让他睡个好觉的方法，于是门栓就看着他挨着台灯盘腿坐在床头柜上，暖色的光融融地落在他身上。
看起来像个小天使。门栓想。
小天使发话了：“看我干什么？门栓先生，请你把头转过去，然后平躺。”
门栓依言躺好，被子平整地盖到下巴。
然后他听见芦焱清了清嗓子说：“好，现在我要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门栓一愣，忍不住扭过头问他：“你是不是还要唱个摇篮曲？”
“怎么？你看起来很有意见。”
“那倒是没有，”门栓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你知道吗，三岁之后我就没这待遇了。”又很诚恳地补道：“洗耳恭听。”
于是芦焱开口：“从前有个人……”
“呃不对不对从前有座山……”
“不对不是山，从前又有个人，他……”
他最后很沮丧地低下头：“我好像不会讲故事。”
门栓给他建议：“也许你可以试试《白雪公主》或者《小红帽》之类的。”
“那是你们的故事，我没读过。”芦焱想了半天又说，“那我给你唱歌吧。你下班坐地铁的时候我正好听到一首。”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
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
小布娃娃歌声清越，门栓颇为认真地听他唱完了整首，手在被子里鼓掌，“唱得不错。”
“所以你困了吗？”芦焱的声音听起来很期待。
门栓的答案是没有。
“不过歌真的不错，我没这么仔细听过这首歌。”
门栓撑着头侧身看向芦焱，“要不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
“嗯，就比如说你从哪里来，你的家在哪什么的？”
芦焱用短短的手抱住膝盖，“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睁眼的时候就是一个布娃娃了。一醒来我就知道我得回家，得帮别人实现愿望，愿望达成的时候我才会知道怎么回家。这是———预感，一种预感。”
门栓问：“那为什么是我？”
芦焱用很感慨的语气回答，“我尝试呼喊过很多次，只有你听见了我的声音。”
门栓也很惊奇，“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听到你说话吗？”
芦焱点点头。“他们也不知道我能动。”
“那这么说，你真算是我的奇遇了。”门栓对此居然接受良好。钢筋水泥铸成的城市里，他在小摊上捡到了一小团童话。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好啦，故事讲完了，你该睡觉了。”芦焱拍熄台灯，“晚安。”
“晚安。”门栓也说。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黑暗里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芦焱躺下了。事实上门栓毫无困意，不过他不太想打破这份安静。
然而没过一会儿小布娃娃轻细的声音就传到耳边：“门栓————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
“那你做梦了吗？”
“做了。还梦见了草莓蛋糕和曲奇饼干。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兴许还能在梦里吃上几口。”
“好主意。”
芦焱没再说话。
这一天晚上，门栓梦见自己的房子被五颜六色的糖果塞满，芦焱变成一个跟天花板一样高的娃娃，一脚把他从屋里踹出去了。
于是他从梦里惊醒，醒来时一身冷汗，头疼得快要裂开。
芦焱的首次助眠计划以失败告终。
03
这之后芦焱还提出过一些别的计划：比如跟门栓一起去爬山，据芦焱说是“身体足够疲惫的时候困意更浓”，被门栓以“我的工作强度带来的疲惫远高于户外运动然而我半夜照样睁着眼瞪天花板”为由拒绝；又比如睡前喝热牛奶和听舒缓音乐之类的，门栓说试过，效果是增加了他的起夜次数和睡前发呆时间。
只有一样门栓没有拒绝，所谓的“睡前故事”从第一次起就继承下来，芦焱会抱着门栓的手机刷头条新闻和社会实事，再归纳一下当故事讲给门栓听。门栓没说这十分有意思，但只会让他更精神。
在解决这一问题的态度上门栓比起芦焱要消极得多，毕竟这已经是他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的状态，难以入睡、睡眠浅又容易做噩梦，没法在夜晚得到好好的休息，倒是被折腾得头昏脑涨十分狼狈。不过也因为难解，他已经坦然与自己和解，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只是芦焱每每看他无精打采地起床洗漱，总是心疼地摇摇头，既为他每天要拖着这样一副身体去工作而悲哀，又为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兑现的愿望而惆怅。
门栓总是笑眯眯塞给他一袋饼干然后说：“总之你肯定能做到的，也不急，我还养得起你，虽然你一次能吃空一篮零食。”
门栓也没再把芦焱带去上班，想着一整天都待在口袋里也太委屈他，但是摆在桌上他又不能乱跑无异于坐牢，干脆让他在家里自己玩。
于是门栓每天下班回家就能看到沙发上立着的平板和芦焱的小圆脑袋。有时他用棉制的手左左右右地划拉屏幕，门栓凑近一看，要么是消消乐要么是切水果；有时屏幕里是走来走去的男男女女，门栓退出来瞅瞅，眼前一小块写的是“你正在追：甄嬛传”，再一看，小布娃娃脑袋插在沙发靠背的缝隙里睡得正香。他戳戳小脑袋，芦焱就坐起来揉着眼睛喊门栓你回来啦，今天晚饭吃什么。
周末的时候门栓难得也能休息休息，便一把将小布娃娃捞怀里让他陪自己看电视，芦焱总是挣扎半天最终认命地被他卡住腋下抱在怀里。门栓觉得很惊奇，小布娃娃应该长着布织的胃，然而每天吃的七七八八的东西早超过他体积，也不知道吃到哪儿去了，结果个儿居然长了。开始是个巴掌大的小家伙，不知哪天变成笔记本电脑那么大，这会儿已经有一个枕头大小。
门栓把下巴压在芦焱圆圆的棉花脑袋上，下一秒芦焱就开始大喊大叫：“疼！你下巴要把我脑袋戳扁了！”
门栓笑得说话都破了音，“你这是棉花脑袋，扁了我给你拍拍。”
“不许动我的脑袋！你们这些人老爱动我脑袋，上次办公室那人就拎我脑袋！”
“好好好不拍不拍，不是棉花脑袋，是金子脑袋。”说着把脸也压在芦焱头顶了。
芦焱：……
芦焱原本睡在门栓床头柜上，然而没几天他就嫌冷要到被窝里睡，开始门栓怕把他放在被子里不知道半夜会被蹭到哪儿去，就让他睡在枕头上给他盖条小毛巾，等他从小布娃娃一跃成为大布娃娃，就拥有了一床自己的被子。
作为一名三十好几的成年男性，门栓当然不会抱着布娃娃睡觉，不过芦焱总会因为怕冷钻进门栓被窝里，门栓抓了几次也懒得管了，索性随他去。
然而有天晚上，门栓正迷迷糊糊睡着，忽然感觉被窝里有什么窜来窜去，有风灌进被子冻得他一激灵。他半梦半醒间睁了眼发现房间里到处飘散着白色雾气，床边有团漆黑的东西正移动着，他试探着伸手摸去，摸到柔软的发顶，一双乌黑的明亮眼睛此时转过来与他对视。
门栓颤抖着收回手。
“那个……芦焱？”
对方一顿，举了举手里的蛋糕，“抱歉门栓，我忽然有点饿，就给自己加了个夜宵。”
不是……你饿归饿……怎么……
“你怎么还能变成人形？”门栓满脸震惊。
“啊？”芦焱懵懵地看向他，“可能最近吃得比较多？”
完蛋，门栓本来以为自己养的是小布娃娃，这下好了，变成小男孩了。
在他发愣的间隙芦焱已经飞速吃完了蛋糕，这会儿已经撑起身托着脸看向门栓：“我可以不刷牙就睡觉吗？”说着就要往被窝里钻。
“等等！等等……你你上隔壁客房睡去，我给你找被子。”
芦焱撇撇嘴，下垂的眼角显得十分委屈，“为什么？”
门栓想了半天说：“你长大了，要学会独立。”
芦焱开始摸自己，从脸摸到胸口又往下摸，“什么长大了？”
门栓一把拍开他的手，“你还是在这睡吧。”
他抱来另一床被子，拿被子把芦焱裹得严严实实又按着他肩膀让他躺下，然后钻进被子里。
芦焱一句话没说，只是目不转睛盯着门栓看，两人直挺挺躺在床上，好半天芦焱的声音穿透房间里的暗色扎进门栓耳朵里：“你为什么不抱着我睡？”
“睡觉！”
奇怪的是，这天门栓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天光大亮，门栓看着八点半的闹钟发了五分钟的愣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上班迟到，慌乱穿衣服时还不忘抽空瞅了一眼床铺，布娃娃的脑袋有半截露在被子外面。
04
芦焱只有那一次变成过少年形态，起码在门栓面前是这样，毕竟对于门栓来说小布娃娃显然容易接受得多。然而门栓不知道的是，在很多个夜晚，芦焱都坐在门栓床边撑着脸看他睡觉。连门栓自己也没发觉，他入睡的时间正以缓慢的速度前移着，也许是愿望的正反馈效应，芦焱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能量越来越丰沛。
芦焱坐在床边，无数次很轻很轻地唱着他最早学会的歌，尽管这时他已经学会了不少歌。
“twinkle、twinkle、litter star，”
他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唱。
“门栓，也许我要回家了。”
05
门栓觉得自己真的太久太久没有睡过那样一个好觉。他醒来时神清气爽，好像压在肩头许久的重量被卸下。他甚至回味了一下刚醒时的惬意感，对于没能继续这场睡眠有些小小的遗憾。从床头摸出手机一看，是周六，于是他又能在床上多躺一会儿，看着阳光从窗帘缝里漏出来洒在被面上。真是个完美的早晨！
只是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
不过也正常。他对自己说，人在睡觉时潜意识里会做许许多多的梦，只是绝大部分都被忘却了，只留下些隐隐约约的印象，倒也不必深究。
打开冰箱，翻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什么适合当早餐的东西，倒是有块草莓奶油蛋糕。
我什么时候买过这个？门栓疑惑地拿出蛋糕，他向来不买这种太甜腻的食物。
不过味道意外地还不错。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不燥微风正好，门栓也顺着自己早晨的好心情换了衣服出门散步，路过公园，看到不少人在摆地摊，各式各样的小东西摆在布垫上，他远远看了看，并没有走近。
返程时他突然想去趟超市，漫步在货架间，不一会儿购物篮就被装得满满当当，结账时他才恍然惊觉自己买了一大堆零食饼干，又看着一堆食物顶上小盒装的草莓蛋糕发起愣。
直到他提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回到小区，在公寓门口看到抱臂坐着的少年。
不知为何，他发现自己没法再移开目光。而少年抬起头看他，像是有些局促地偏过头，声音很低地开口：
“我原是要回家的，可是好像迷了路。”
这一刻好像有一颗星星在门栓脑海里爆炸，一个巨大的梦重新降下来盖在他身上。
门栓不自知地笑起来，攥了攥手里的购物袋，又上前一步为眼前人开了门。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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