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蓝】四时
“所有回忆里都是你。”
窗外是无人的街道，静得没有一丝声响。路灯的光将长长的黑暗烫成了一段一段的，只有几片残叶被风裹挟着飘起又落下，如同沉睡人轻缓的呼吸。
小绿坐在窗前，翻看着日记本。
每当空闲时他就会翻看这个本子，细细抚过上面的每一个字，慢慢回想着里面记下的每一件事。
在时间的洪流里抓住过去的记忆，这让他感到欣喜又快意。
1.
“又一次和他一起迎来春天。”
春天总是悄然来临，也许是在一场大雨后，又或许只是在某一个日头很好的早晨。
小蓝在小绿的怀里醒来，他睁眼看着小绿轻轻颤动的睫毛，摸了摸他的脸。有一缕阳光照在他脸上，像是镀了层暖黄色的边。耳边听到几声鸟鸣，清脆婉转，带着生机与活力。小蓝顿时欣喜起来，捏着小绿的脸喊他。“小绿小绿，你快看啊。”
小绿被怀里人吵醒，眼睛还没睁开，就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别闹。 ”
“你听，有鸟叫声，春天到啦。”
小绿微微一笑，将怀里的小蓝抱得更紧，“再陪我睡一会，待会儿陪你去散步。”
两人并肩走在马路边，刚刚来临的春天仿佛打开了一切的开关，路上行人变得多起来，车水马龙的街道无比喧嚣。
街边的店铺里飘来点心的香味，聚在门口的小孩七嘴八舌地聊着天，处处都洋溢着春天的生气。
春寒料峭，微许的风吹过，小蓝不禁缩了一下脖子，小绿却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停下脚步抬手把他的衬衫纽扣扣到了最上一个，又理了理他被吹乱的头发，然后便握住了他的手。
小蓝脸有些红，他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放开小绿，而是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头偏向一边。
两人手牵着手，在这一场春和景明中缓缓走向前方。
“小蓝总是扎不好风筝。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有点好笑，但是很可爱。”
最近天气一直很好，也许是下班路过公园时总看到有很多小朋友在放风筝，小蓝最近总念叨着也要和小绿一起去放。
小绿笑他:“你几岁了？”
小蓝撇嘴道:“没放风筝之前都五岁。”
小绿拗不过他，只好答应陪他去，结果小蓝不仅要放风筝，还要自己做一个。
他大张旗鼓地买了一堆东西，准备自己对着网上的视频摸索一下，还夸下海口，说自己做的风筝拉出去卖绝对二百起步，还要借此发家致富。结果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一到实践就不行。小绿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满脸的浆糊，又看看被整得跟垃圾堆差不多的客厅，哭笑不得。
小蓝看到他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顿时就怒了:“你还笑！居然不帮我！我还是你的小宝贝吗？”
“是是是，当然是。我现在就来帮忙好吗？”小绿笑得前仰后合。
在小绿的帮助(其实是亲手制作)下，一个规规矩矩的白风筝终于完成，小蓝兴奋得到处蹦，就差去外面嚎一嗓子了。
小绿问他:“要不要写点什么或者画点什么？”
“要要要！”小蓝抄起笔，“就交给我吧。”
然而事实证明，绝对不能相信小蓝。
因为他想了半天，在上面画了两只猪。
佩奇和乔治。
小绿:“…………”
他觉得有点后悔。
看着小蓝一脸得意的样子，他无奈扶额。算了，只要他高兴就好。
晚上，小绿睡着后，小蓝却偷偷溜起来去给风筝加了几个小小的字。
歪歪扭扭的孩儿体写着“绿and蓝”。
还加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然后他就满脸通红地钻回被窝里去了。
他想，他一定要把这个风筝放得好高好高，让最高处的云都能看见他的喜欢。
2.
“冰激凌和小蓝。”
气温在某一天突然就升高了，而人们直到看见街上处处都是短袖短衫的行人时才恍然惊觉，夏天到了啊。
放学后，学生们都聚在校门口小卖铺里，等着买一根冰棍。
两人路过小学门口的时候，小绿就发现小蓝缓缓停下了脚步，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小卖铺门口那些拿着冰棍的小孩子。
“我想去买个冰激凌，你要吗？”小绿问他。
“啊……要。想要个草莓味的。”小蓝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小绿在一群只到他腰高的小朋友里穿行，越过好多只胖乎乎的小手，从冰柜里捞了俩冰激凌出来。
草莓味和香草味的。
小蓝开心地接过草莓味冰激凌，眼睛笑成了两道弯月牙。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着冰激凌，倒着走在林荫下，眼里细细碎碎的光都落在了小绿眼中。
“好好走路 ，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摔不了。”小蓝还是笑着的。
结果没走两步就被踩到一块石头，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去。冰激凌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啪叽”着了地，直接摔成了一朵小粉花。
小绿立马冲上去将人搂到怀里。小蓝一懵，然后满脸难过地看向小绿，“掉了……”
小绿“……”让你不听话！
他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将手里的冰激凌递过去，包装纸拆了一半，却没吃几口。这会儿化得有些厉害，小蓝立马舔了一口，随即笑起来。
“香草味的也很棒。”
小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奈地笑了笑。
夏风轻吹，穿过层层叠叠的林叶，带起了两人的发丝。
小蓝偏头问他:“你不是喜欢抹茶味的吗？”
“卖完了。”
“那为什么买香草的？”
“你不喜欢吗？”
“喜欢。”小蓝笑得甜蜜，“更喜欢你。”
“西瓜味的小蓝好甜。”
三伏天总是能将人一切昂扬情绪都蒸成气，让人昏昏欲睡没精打彩的。
推开公寓门，一股热浪顿时奔涌而来狠狠拍在脸上，两人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小蓝随手把包一扔就扑到了沙发上，整个人瘫成一块儿像只脱水的鱼。
“小绿子，朕扛不住了，快给朕开空调。”他的脸埋在沙发里，声音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
小绿看他在沙发上蹭来蹭去，忍俊不禁。他拿起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按开，又走到冰箱前拿出了一个小碗，碗里是插着牙签的切块西瓜，“喏，之前冰好的。”小绿把碗递给他。
小蓝看到西瓜顿时两眼放光，“小绿子办事得力， 深得朕心！”
他跳起来接过碗，又十分迅速地打开了电视，然后在沙发上打了个坐，开始享受下班后的休闲时光。
小绿宠溺地看着在娱乐节目前放肆大笑的小蓝，围了围裙转身进了厨房。
电视节目还在放着，里面的嘉宾笑声不断，可小蓝却觉得有些困倦，恍恍惚惚地间觉得电视声音越来越小，于是小绿从厨房里走出来，准备叫小蓝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他缩成小小一团，碗滚到了沙发的另一角，只差一点就要粉身碎骨。小绿捡了碗放在一旁，然后蹲在沙发边上看小蓝。
他大概是累了，睡得挺熟，小绿伸手戳了他的脸好几下他都没反应。
不知道亲一下会不会醒。小绿想。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小蓝的嘴唇柔软而清凉，还有淡淡的甜味，是西瓜的味道。
真是要了命了。
小绿没忍住又亲了一下，睡梦中的人好似有点感觉，却只是含含糊糊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又继续睡了。
落地窗外是未落的夕阳，余晖掉落在阳台上，静静凝视着日暮西山。
窗内绿发的青年低低的笑着，撑着脸看恋人睡熟的模样。
3.
“情侣装……我很喜欢。”
小绿坐在沙发上，正翻看着本杂志。小蓝说今天下班要晚些，让他先回家做饭，于是他就一个人回来了。这会儿饭已经煮上了，菜也择好了，小绿准备歇会再去炒菜。
小蓝没回来，家里安安静静的，小绿越看越困，感觉书上的字都开始旋转，眼皮已经在进行闭与不闭的“生死”抉择了。
然而这个抉择以作废告终，因为“哐”的撞门声以及一句直冲云霄的“小绿我回来了！”直接让小绿的脑子轰的一声炸醒了。
“小蓝你回来了啊。开门怎么这么用力？”
“咳咳，有点激动。快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小蓝把手中的袋子塞到小绿怀里。
“是什么？”小绿将袋子里的东西拎出来抖了抖，“风衣？”
“对啊，秋天到了，我看你都没有几件外套，就自作主张给你买了一件。”小蓝看着他笑，又拍了拍自己手上的袋子，“我给自己也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这样就是情侣装啦。”
“情侣装……挺好的。”小绿也忍不住笑起来。
“快试一下。”小蓝催他。
小绿立马穿上，“正合适。”小蓝看着他，高兴得眼睛都弯起来，“小绿你真是太太太太帅了。”
“你也穿一下。”小绿说。“我想现在就和你穿一样的。”
小蓝脸上微微泛红，也将衣服穿上。两人站在镜前，镜中映出的是两份俊朗，一种适当。
我喜欢的人一定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想。
小蓝没忍住和小绿一起照了张自拍发了朋友圈，于是招来了灰羽等人的一众吐槽，众人纷纷表示“狗在家中坐，粮从天上来”，惹得小蓝红着脸在床上滚来滚去，笑得乐不开支。
“这算是定情信物吧。”
周末难得两人都休息，泡两杯茶坐在阳台的小圆桌边，在飘叶的高树旁细品深秋之味。
小绿面前放着一本外文小说，他貌似正读到精彩情节，眉头紧皱，全神贯注。
小蓝斜斜地倚在靠椅上，四处张望。金色焰色的叶片在风里翻飞，细细的尘土被扬起又落下。忽有一小片叶子乘着风飘来，正巧降落在小蓝的衣襟上，他捻起来看了看，突然笑起来。
他喊小绿:“哎你看这个。”
小绿:“这……”
“跟你送给我的那片好像啊。”
小绿也笑了，“嗯，是挺像。”
小蓝攥着那片叶子，被层层叠叠的时光遮着的往事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他们高中时代的事了。
那时小蓝是文学社的社长。文学社每周都要开一次例会，他定的地点很特别，不是哪个空教室，而是教学楼前的古树下。
许是写文字的人都心思敏感吧，在交错重叠的树枝下，在枝隙间落下的光里，大家总能生发出许多惊喜又奇妙的灵感。
就是在那样一个秋日里，当忽然而至的风吹起了叶片，当桌上的试卷被裹挟着飞向窗边，小绿就那样走到了窗户旁，一眼望见了树下那个清瘦的身影 。
他有着蓝色的齐整短发，脸上挂着如秋阳般清新温暖的笑容。
令人难忘。
后来小绿就开始打听关于小蓝的事。他的班级，他的喜好，还有喜欢他的人的数量。
喜欢他的人真的好多。
小绿望着草稿纸上的黑墨团发呆，脑中想着听说小蓝收到文学社女孩的手写情书的事。
我也不会写除了卷子以外的东西啊，连作文都写不顺。小绿心想 。
于是他决定自己做一份特别的礼物送给小蓝
他在古树下来来回回逛了一周，不断挑不断捡，想找出最完整最漂亮的一片做成书签送给他。
而当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自己做的粗糙礼物送出去时，得到了小蓝的意外反应。
“给我的吗？好漂亮……谢谢，谢谢你小绿。”
等等……小蓝为什么认识我？小绿有些疑惑。
于是小绿非常强势地拉着他聊起了天。
第二天，全年级的学生都知道了文学社社长和物理年级第一牵手上学的事。
而那些在操场上的回顾寻找，那些在窗边的悄悄远望，终是成了他们执手相伴的温柔爱意。
直至今日。
小绿接过小蓝手里的叶子，小心地夹在书页里，然后合上书，“做个纪念。”他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还好我当时问了你的心意。”
知道你也喜欢我，真是太好了。
4.
“网上说和恋人一起看爱情片能增加亲密度。”
随着墙上的挂历一页一页被撕下，终于也到了呵气成霜的季节。
落尽叶子的树披着褐色的皮迎着冬天，光秃的枝干倒显得干净利落。
小蓝将身上裹着的被子连自己一道团成一团，侧卧在沙发上看脱口秀。
“哈哈哈哈哈也太好笑了……哎怎么回事小绿……小绿救我！”由于笑得太猖狂而不小心翻到地上的小蓝成功接收到了小绿的眼刀警告。
“看电视的时候要坐好。”小绿把团成团的小蓝拎回沙发上，然后把自己的棉袄扒拉掉，也钻进了被子，把小蓝整个地圈在了怀里。
“哎你干什么……你手怎么这么冰……”小蓝本来对于突然钻进来还把下巴垫在他肩膀上的小绿同志很是不满，然而在发现他双手冰凉得不像话之后，还是把他的手扣在了自己手里，想让他暖和一点。
“刚刚洗了碗。”小绿温声回答，声音里带着笑意。
某个突然想起来今天应该轮到自己洗碗的懒人动作一顿，心虚地把脸埋进了被子。
“今天看点什么呢？”
“看爱情片。”
“啊？又看爱情片？都看了三天了。”
“那要不看午夜凶铃什么的？”
“我忽然觉得爱情片也很不错。”
小蓝听见小绿带着笑音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就想和你一起看很甜蜜的东西。”小蓝脸色微红，“啊……我……爱情片真的挺不错的，真的。”
“没有麻辣火锅的冬天也很美好。”
在冬日的夜晚，一个热腾腾的火锅是必不可少的。忙活了大半天，小绿小蓝二人终于顺利地让火锅和配菜都顺利地出现在了桌上。
红油的汤冒着热气，小小的气泡在汤面上发出连续的咕嘟声，颇有些热闹的意味。
小蓝望着通红的锅，眉头微皱。
“这个太辣了，我去弄个别的汤料。”小绿起身准备端锅。
“不我就要这个。”
“小蓝……”
看着小蓝坚定的目光，小绿还是坐回了椅子。
小蓝不能吃辣，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然而今天去超市的时候他居然挑了一堆各种牌子的辣酱和麻辣底料，调底料的时候还拼命往里加。
小绿:“你不能吃这么辣的。”
小蓝:“我可以的，多吃几次就行。吃辣这项技能我一定可以很快掌握。”
小绿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吃辣那么执着，不过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小绿还是依了他。
小蓝拿起筷子，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轻轻挑起一片白菜塞到嘴里。
小绿观察着他的表情，“怎么样？”小蓝看着他，半晌缓缓放下筷子，竖起了大拇指。
“我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他面色平静，语气里有些小得意。
两人隔着火锅上方的热气，享受着冬日里的宁静时光。
然而小绿很快发现，对面坐着的小蓝缓缓放下了筷子，手捂着鼻子。
“怎么了？”他抬眼望去，发现小蓝从脸到耳朵再到脖子全红了。小蓝辣得眼泪直流，说话的时候感觉有把火在喉管里烧。
小绿立马倒了杯水递到他手边，他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然后直接搂住了小绿的腰，眼泪和嘴上的油全蹭在了他身上。
“让你别加那么多辣的你偏要加，现在多难受，嗯？”
小蓝闷在衣服里的声音委委屈屈:“还不是因为……”
因为你喜欢。
之前去参加聚会的时候小蓝就发现小绿很喜欢重盐重辣的菜，可家里做饭时做的永远是清清淡淡的菜肴。
一定是因为要迁就我。小蓝心里想。
于是他就想，如果自己也能习惯的话，小绿就可以做他自己喜欢的菜了。
结果现在搞得好狼狈。
小蓝抬头看他，“你是不是很喜欢麻辣火锅？”
“对啊，还喜欢剁椒鱼头辣子鸡，不过那都是以前喜欢的，现在不喜欢了。”
“那现在喜欢什么？”
“喜欢你啊。”
窗外依然是未尽的黑，此时就连路灯也歇下了，一切都归于暗色之中。
小绿摸着日记本深色的封皮，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外面客厅里小蓝在喊他:“小绿快来，我又找着一个超有意思的节目！”
“马上来。”他嘴上应着，人却在椅子上没动，提起笔认认真真地在新的一页写下一行字。
“四季轮转，惟有你是流年里绝色。”
END.
by程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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